繁星 | 丝瓜络

春夏之交，丝瓜藤通常会调皮乱爬，只要逮到一个抓手，就能落脚向前，爬得一天世界。所以，如果种瓜的人不认真察看，那么总有几条小丝瓜错过了采摘期，成了老丝瓜。

丝瓜一老，就失去了食肉的价值。与此同时，也失去了观赏价值。青春的丝瓜上下一般纤细，筋脉纹路清晰，颜色鲜亮滋润，在风中摇曳，是那样的婀娜多姿；而丝瓜一老，即腰身中段发福，体态十分臃肿，或躲或靠或挂在藤架的角落，默默地等待秋风冷雨的摧残。

待到黄叶落尽，拔去藤架，顺藤而索，老丝瓜悉数纳入眼底。数根粗细不一、长长短短的老丝瓜，说尽了半个春天、一个夏天以及一个可长可短的秋天的故事。烈日曝晒，蜂蝶飞舞，狂风骤雨等等，于老丝瓜皆成回忆。

无需惋惜老丝瓜的青春，老丝瓜有老丝瓜的活法。捆扎后挂在壁脚窗格上的老丝瓜，会慢慢地走进主人的生活。这时候，丝瓜络登场了。首先是用切成段的丝瓜络来洗碗。用丝瓜络来洗碗，去油腻十分容易。如果用热水，再以丝瓜络擦碗，那效果更是明显。即便是大油汤底，用丝瓜络一擦，油即去十之八九，因此不必浪费洗洁精。我幼时在家洗锅洗碗，都用河水、丝瓜络，将锅碗洗得干干净净。当然，那时候食荤不易，油水枯竭，舔舐干净，哪用得上丝瓜络派大用场。

图 | 视觉中国

其次是用丝瓜络来擦背、擦身子。丝瓜络擦背、擦身子，不仅不伤皮肤，而且还有保健的功效。丝瓜络擦过后的皮肤，细腻光滑柔嫩。尤其是擦背，顺着脊线往下擦，十分享受。不用说，去除污垢的清爽，按压穴位经络的舒适，一定让你对丝瓜络产生无比的好感。

老丝瓜还有一种好处，是可以用丝瓜络来煲汤，做法与肚包鸡类似，将切成段的当年丝瓜络塞入鸡腔，留出对流孔道后缝好，然后放入汤水中炖煮。据说此汤揭盖，满屋清香，喝了具有活血化淤、排毒养颜、开胃健脾的功效。丝瓜络作为原料煲汤，我知道的只此一种。也许还有若干种做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与丝瓜络配伍的食材一定很多，因为丝瓜络清和低调，定能裨益于人体。

我是在南京成家后开始真正感知丝瓜络的，先是用来洗碗，后来用于擦澡，一下子用了三十多年。前二十多年，我所用的丝瓜络都来自于外公。外公抽烟，我节日回去，或多或少总要塞些烟给他老人家，次数多了，他老人家总感觉过意不去，每每于言语间表达出来。有一次我瞥到他院子里挂着的老丝瓜，于是就对他说，南京没有丝瓜络，您秋后给我准备些吧！他答应了。确认丝瓜络对我的“重要性”后，这成了他老人家一项年度的重要任务，从春天开始立项，到夏秋的管理，再到最后的采摘，他都有用心。春节时，他将一大捆丝瓜络交给我，晒干后的丝瓜络已经除了皮，抖掉了黑籽，清白发亮，神采飞扬，确实令人欢喜。

外公高寿，活到九十七岁。他去世后，丝瓜络于我也失去了意义。但若我秋后回家，看到挂在高处孤单衰败的老丝瓜，总会想起外公，想起这些年他送给我的那些丝瓜络。

朱永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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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