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

一条河蜿蜒东去，滋养着一座千年古城。那条河叫涡河，古城就是鹿邑。鹿邑县名的由来，据传隋朝开皇十八年，与鹿邑相邻的武平县境内，气候温润，水草丰美，麋鹿集聚成群，生息于此，欢跃翠鸣，后来武平县撤县辖制而归古真源县，故将并后的县名改为鹿邑——一座有鹿出没的小城。这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蕴含着灵性和美好。根据《许志》的解释：“元初避水东迁，今地并卫真，仍曰鹿邑，而旧鹿邑废”。区划设置十分明了，自元朝开始，几经合并，始成当今规模，且鹿邑这个名字沿用至今。

不管是从亳州方向经老子文化广场，还是从商丘方向经问礼广场，经西关紫气园，或是经高速站三鹿园，这几个方向进入鹿邑城区，随处可见的早吃摊上，都能见到妈糊这一小吃。色泽白润，固若蛋羹，冒着丝丝热气，食客盈盈，充满人气，烟火中的古城总是以温馨的一面迎接故人和四方宾朋。

有一个传说：许久以前的一年，苦县（鹿邑古称）人民遭受了天灾，先涝后旱，庄稼将至绝收。只余大豆和谷子两样庄稼，也是苗稀寥寥，秋后许多人家把仅收到的一点谷子和大豆留给老人和小孩吃，壮年人外出逃荒要饭。一天，苦县城里来一个白胡子老头，腰里带个药葫芦，手里拿一根赶牛鞭子，在大街小巷，边走嘴里边念叨着：“喝稀别吃干，多活几十天。”已经弱不禁风、饿得躲在家里的人们，听白胡子老头说的有些道理，不再将不多的黄豆及小米干吃，而是把黄豆和小米放在一块泡好，再放在石磨上磨，把磨出来的豆米汁水放在锅里煮，煮好后，看着很稠和，喝到嘴里十分爽滑。由于好喝，并且香甜爽口，类似乳汁，所以起了名字叫妈（俗指奶水）糊。于是，人们口耳相传地传开了，喝稀不吃干，救了当时许多人的命！妈糊是在救人性命的当口出现的，鹿邑人因此对妈糊这一食物怀有更深厚的情感。

妈糊富含多种营养成分，如植物性蛋白质、钙、磷、铁、胡萝卜素、大豆卵磷脂、植物胆固醇等元素，常吃可以提高免疫力，具有预防心血管疾病、延缓衰老、补脾益肾、养心安神、美颜等作用，可以补充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靠着营养丰富的妈糊，鹿邑的百姓挺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东升的太阳越过隐阳山照耀大地，悠悠的涡河水滋养着先民们的庄稼和生命。谷物豆类庄稼里寄存着先民们血脉偾张的坚韧、汗滴无声的辛勤、生息不屈的精神。先民们的生活以杯、鼎、陶罐、陶鬲等文物的形式遗留给我们，我们得以就此窥见感受到他们零枝碎叶的生活及喜怒哀乐的情感。走进这座小城，穿越“众妙之门”牌坊，探寻玄奥之密，找寻智慧之钥。烟火隐隐的小城，不管是临街的店铺，还是路边的摊点，油条、鸡蛋灌饼、肉盒、牛肉馍等各式早餐，都已登场待客。落座的食客喊着“一碗妈糊，两根油条”“肉盒两个，一碗妈糊”……透过缭绕的烟火，在声音的起伏中，总有点要妈糊的人在大声交代着。妈糊细腻如玉，食之软糯，观之似羹，若胶质盈盈，入口滑腻，落肚畅快。如此，到古城鹿邑游览，唯有在喝过妈糊后，才能真正称得上不虚此行。

于孩子、老人，喝妈糊温和滋养；于成年人，喝一碗心神俱安。妈糊成为鹿邑人生活的一部分，须臾不能离开。一天的生活，从早餐的一碗妈糊开始，到晚餐的一碗妈糊结束，使得人们一天的精气神有了保障。外地的朋友来到鹿邑，请他们尽兴逛古城后，悄悄附耳一句“我请你喝鹿邑妈糊哈”，成为招待远方朋友的标配和至高的礼仪。在外地工作、求学、经商的人们，还有远嫁他乡的姑娘，回到家乡鹿邑的第一个念想，无论是到高雅的饭店，还是路边小食摊，总是要美美喝上一碗妈糊，才能解了口腹的亏欠，化了思乡的愁绪！

妈糊在喝时往往糊尽而碗净，下肚爽利碗也干净，这极像古城人的脾气，干净利落，心诚爽快，从不拖泥带水。古城的百姓在这片灵性的土地上，在布谷鸟的叫声里，播下黄豆、谷子的种子，几场夏雨后，禾苗出土而茁壮，在缕缕晨风里，烈烈夏阳下，间苗、除草，田间地头守望着，日月辛劳，在秋风中迎来金黄的收获。黄豆和谷子汲取太阳的光辉，得到雨水的滋润，还有天光鸟鸣的相和，得营养之厚，养中和之气。所以，用这两种原料制作的妈糊，才如此滑润如脂、甘糯怡人。得此滋养，古城民风也带着温煦和善、醇厚中和、谦虚内敛的品性！

清晨涡河晨曦初开，橘粉色的早霞泼染东方。古城人家，开门声、喊孩子声、打招呼声，丝缕不绝。早餐摊上已经是人声鼎沸，有落座就餐的老人，也有带餐回家的年轻人。点餐的人们面前的一碗妈糊已经落定，带餐人的饭盒里妈糊已打好。饭足后的老人在涡河湿地公园遛鸟，抑或三五老友在桥边下棋，几盘下来，都能酣战得霞染风长。孩子送至校园，已是书声琅琅了。单车匆匆的上班族，到达各自的岗位，有序温馨的一天开启了。一碗妈糊给予匆匆赶日子的古城人以滋润，使他们面对当下心怀满足，面对未来充满自信。

一碗妈糊不仅是鹿邑人的食之需要，更承载了几多情感和寄托，日益成为鹿邑一个显著的文化符号，成为古城人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道家文化的浸润一样深厚绵长。古城的人们在日俗烟火里，饮食一如妈糊般清淡，性情温和如玉，事理哲思可辩。妈糊是鹿邑人日常的烟火，而《道德经》是鹿邑人精神的高度。校园里，“道可道，非常道……”童声又起，《道德经》就像从远古流来的涡河水，浸润过的这片大地，已是古老和现代齐肩、传承和创新并举。鹿邑拥有中国老子文化之乡、全国双拥模范城市、中国尾毛之乡等称号，美丽的鹿邑大地，万物滋茂。宽阔的紫气大道伸展向远方，古城人带着对生活的虔诚，带着拼搏和智慧，面对未来的征途，已整装待发。（原载《周口日报》6月26日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