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阳光下的枇杷树，如舞台上受追光的角儿，把人的视线都聚过去了。墨绿的叶层叠茂密，白白的五瓣小花，开在棕黄细毛的梗上，一朵朵挤得很紧，叠罗汉一样，叠成花柱，一根根从绿叶中豁出头。阳光照着，枇杷花就释放出淡淡的香气。正午时分，飞来了很多蜜蜂，把枇杷树当作摆着满满好吃的圆台面，对主人盛情的款待，它们蘸蘸这朵，吮吮那朵，嗡嗡嘤嘤的赞美声，吟咏般此起彼伏。有了这棵枇杷树，冬日沉寂的庭院，散发出春天般的生机与灿烂。
在隆冬的凋敝里，枇杷树绽绿、著花，把冬天当做春天过。是苦是甜，对日子矢志不移地爱着，生命就会出彩。
想起童年时到年脚边，村里的水库就会开渠捕鱼。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满了岸堤，大家伸长脖子，好像围住艳惊四座的美食，朝抽干水瘪塘的库底瞪大眼。看一箩筐一箩筐的鱼，被穿着塑胶大裤子的汉子们嘿咻嘿咻抬上来。噼噼啪啪，箩里还在用力打挺的鱼，银子一样闪着白亮。怦然心动的欢呼，在刺骨的寒风里，火一样轰轰地蔓延和窜动。约莫等上三、四个小时，鱼才能分到各家手里。二条三斤来重的白鲢，拴着稻草开开心心拎回家。鱼身切段腌了存进甏，留着春节待客，鱼头、鱼尾、鱼肚当晚红烧，吃光鱼肉，咂完骨头，余下的汤汁隔天拿出来，凝成了琥珀一样的冻子。挑一筷子放进嘴里吮，哎哟，又鲜又糯。一条鱼的好，被我们有滋有味地延续着。真是妙不可言。
这种生活能养育人生的希望。
也想到春天的笋。对于咬不动的老篰头，我们通常都是切下来直接扔掉。奶奶在世时，绝不允许这么干的。她会把老篰头用爷爷铡烟叶的铡刀，铡成薄薄的一片片，风里晾到半干，搬出磨粉的磨盘，碾得细如粉末，再晒干收进罐里。烧菜的时候，挑一点进去，替代短缺的味精。那时，我们冬日吃得最多的是咸菜烧萝卜，因了有“笋粉”吊鲜，确乎有不同寻常的好味道。对我来说，奶奶那双柴爿似的枯手，隐藏着神奇的力量。有这只手牵着、搀着，日子如何贫穷都不怕了……
古人夸枇杷“负雪扬花，质贞松竹”，有傲霜斗雪的顽强精神。其实染不染冬寒，也由不得枇杷。和人一样，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顺天命，活下去，完成好自己担负的角色。至于收获，来年的果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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