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以来,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多次出现重污染天气过程,中国工程院院士贺克斌和有关专家就公众关心的重污染成因和变化趋势等问题进行了解读。

问题一:春节以来,假期又逢疫情,社会活动水平很低,为什么还有重污染?

中科院大气物理所研究员王自发:今年春节以来,受假期和疫情影响,社会活动水平有所下降,“2+26”城市PM2.5、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挥发性有机物等主要污染物排放量较秋冬季平均水平下降约20-30%。但同时,区域内频繁出现长时间静稳、强逆温、高湿的不利气象条件,平均风速整体低于2米/秒,相对湿度高于60%,逆温高达10度,边界层高度降低到300-500米(是正常情况下的1/2至1/3),京津冀中部、河南中部、山东西部等地多次出现大雾天气,这导致区域大气环境容量比平时减少约50%。污染排放量下降了,但下降幅度远未达到环境容量,这是近期雾霾频发的主要原因。

京津冀及周边“2+26”城市处于相同的大气流场中,有时这些城市同步处于不利的气象条件下,大气环境容量整体变低;有时发生在局部,气象上叫“气象辐合”,即各个城市排放的大气污染物向辐合中心积聚。在当前各个城市排放水平都超环境容量的情况下,哪里发生气象辐合,哪里就成为污染物积聚区,导致该区域出现重污染。今年春节期间,北京和天津等周边城市就发生了气象辐合,出现了重污染;而河南、山东等省份的城市空气质量却持续优良。从气象预测看,当前到2月13日,这次气象辐合发生在北京、天津及周边,京津冀地区只有5个城市出现重污染,其他城市均保持优良或轻中度污染。

问题二:车停了,工地停了,企业停了,怎么排放还超环境容量?

交通运输部规划研究院环境所所长徐洪磊:交通量观测数据显示,春节期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公路货车和客车流量较平时分别下降了77%和39%。受疫情影响,春节假期后,区域交通流量仍维持相对较低水平。粗略估算,区域内交通运输产生的污染排放量至少下降4成以上。从生态环境部监测站点数据分析,京津冀及周边“2+26”城市自春节到正月十五,二氧化氮浓度同比下降30%左右;但2月10日和11日,随着复工复产,城市内和城际间的交通流量开始明显增加,二氧化氮浓度同前段时间相比明显上升,北京市PM2.5组分监测显示硝酸盐占比大幅上升,成为抬升PM2.5浓度的主要因子。这些说明,机动车排放的氮氧化物仍是区域大气污染的主要成因之一。虽然每次雾霾的主要成因和各排放源贡献占比会有不同,但就区域大气污染成因而言,不能因为车流量的减少就认定其排放的污染物与雾霾没有关系。

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环境学院院长贺克斌:我国北方冬季取暖和区域重污染行业相对集中。

先说采暖,虽然部分农村已经完成煤改气煤改电,但还有1000多万户用煤取暖。此外,由于大量务工人员回乡,农村散煤用量较春节前有所增加。

再说工业,目前停工的主要集中在加工业、轻工业,而工业大气污染物排放的主要来源主要是高污染、高能耗的资源型行业,比如火力发电、钢铁、焦化、玻璃、石化化工等,这些行业往往存在不可中断的生产工序,需要常年运转。从主要工业产品产量来看,春节期间,全国钢铁产量较春节前小幅下降,日均铁水产量降幅2%左右,但总体产量仍高于去年同期0.6%,北方地区除个别企业因所在村庄发现疫情停产外,其余企业减产幅度不大。从污染物在线监测数据看,初一到十五期间,火力和钢铁行业污染物排放量较节前下降约10%左右,焦化、石化、玻璃、有色等行业无明显变化趋势。

这些数据说明,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秋冬季占比高达三分之二的工业和采暖所排放的大气污染物并未实质性下降,而这些排放源也是这个区域的基础排放量,大气污染排放量并未“伤筋动骨”,当气象条件不利导致环境容量下降时,就会超出环境容量而出现重污染过程。

问题三:多地出台禁放规定,正月十五出现污染天气还是烟花爆竹影响吗?

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大气室主任唐桂刚:近年来多地出台了烟花爆竹的禁限放规定,从效果上看还是非常显著的。元宵节夜间,区域PM2.5、PM10平均浓度分别比去年同期下降34.9%和40.3%,北京市PM2.5峰值浓度同比降低38%。由于各地禁限放措施主要集中在主城区或主干道周边,大量农村地区和城乡结合部没有提出禁限放要求,导致元宵节期间烟花爆竹的燃放量仍较大、较集中,对空气质量的影响仍较明显。

今年元宵节期间,叠加不利气象条件及烟花爆竹燃放影响,区域内太原、邯郸、石家庄等8个城市PM2.5浓度达到重度污染水平。北京市PM2.5峰值期间,烟花爆竹特征组分硫酸盐、氯离子、钾离子、镁离子较平时的浓度上升了5.5、5.8、32.8、30.7倍,而其他组分受气象条件影响仅上升了0.5-1.5倍。同时,受不利气象条件影响,今年元宵节烟花爆竹燃放产生的污染物还存在明显滞留情况,正月十六白天PM2.5中的钾离子等仍较平时的浓度高出10倍左右。

问题四:此次污染过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未来空气质量如何?

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桂海林:从目前的气象资料分析,2月11-13日,京津冀及周边区域仍将维持静稳、高湿和强逆温状态,污染总体来说仍将维持并发展,河南、山东及河北部分城市空气质量相对较好,但北京、天津一带地区仍会出现大雾天气并伴有中至重度污染。其中,13日白天大气扩散条件最差,湿度达到饱和、贴地强逆温、气压低、天空阴天,预计京津冀中部地区将达到此次污染过程的污染峰值。13日夜间开始,随着冷空气的来袭以及降水的影响,扩散条件好转,污染物逐渐清除。14日随着较强冷空气南下,这次污染过程才会彻底结束。目前看来,14日后,整体扩散条件有利,较好的空气质量将会持续一段时间。(光明日报全媒体记者张蕾)